翔→叶，破镜不重圆
我没有想和他说话，我只是忘不了他身上的护手霜味道。
01
房子是空的，两周没请人打扫，花瓶里插的尤加利叶已经枯萎。
久违地将窗帘拉开，抖出漫天的灰尘浮游在空中。
孙翔站在空落落的房间里，脚下踩着地板，仿佛踩着虚空，他脑袋也是空的，难堪似灰尘，争先恐后涌进他每一个毛孔，对他发起进攻。
真想砸了算了，他突然涌起这个念头。
他尝试清理，每每拿起工具，不出五分钟，又颓然垂下手。
他总感觉某些东西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反反复复地提醒他，有什么不在了。
哦，是记忆。孙翔的心堵得形容不出感受，如果记忆像建筑一样可以推倒重建就好了。
那瓶在桌上被放置两周的，是叶修和他同居时插的花，在他准备好对这个家负全责，只需要叶修陪他住着的时候，却对他太好了。
孙翔抬起头，眼神投向天花板，彻底放空。
叶修有情调，他会给家里插花，过了两天再因为懒得换水哄他订新的。
他对他很温柔，他喜欢在游戏后，把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涂上护手霜，交替做手操。
他在床上任他摆弄。
他想起用涂完护手霜的手抚摸他肌肤的感受，那香气中混有他身上渗透的一丝微苦的烟草味道。
孙翔以为他们会天长地久。
他们如此适合，他以为他们天造地设。
他想说你不是战术大师吗，你怎么不懂我。
我说的第一次第二次第十次哪怕成百上千次我要跟你分手一定也是假的。
我只是想你多看看我。只看着我。
我不会不愿意承受流言蜚语，我发过的脾气都是假话，我再也不会无限制任性。
他甚至记不起来两周前的那次赌气提起分手，到底是出自什么缘由。然而到现在，叶修出乎意料的那句“好”，仍然似一道闪电，或犹如西西弗斯的石头，反复在他脑海中回响、跌落、不断重创。
他甚至没有收拾行李，临走前，说希望你过得更好。
孙翔现在也想不通，你在我身边没有使我变得更好更包容，你又怎么能在你走后指望我会过得更好呢？
02
孙翔再次把房子锁住。
他经过电梯，路过买菜回来的邻居，跟他打招呼说hi，好久不见，怎么只有你一个，没见你老婆。
这句话宛若一把匕首，涂着名叫回忆的毒又开始对他发起进攻。
他想起当初叶修搬进他买的新房，他大摇大摆地搂着他，逛遍每一个绿化的角落，遇到邻居，他说这是他的老婆。他认为高价小区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住在里面的也是高素质的邻居，纷纷向他们送上祝福，叶修当时看向他那纵容的笑容，和他情不自已的飘飘然，全都是真的。
此刻孙翔却只能沉默，嘴角想向上扯出一个笑，却比哭都难看，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对方莫名其妙，目视他摆着一副死妈脸，一身死气沉沉地走进电梯里。
他下了楼，突然觉得口渴，也许刚才说不出话就是这个原因，于是他走进一间便利店，买了两瓶水，付款后拎了一瓶习惯性递向身边，动作熟稔，这一次却没有人接过，那瓶矿泉水孤零零地握在他手中，店员诧异地看向他顿了两秒钟。
孙翔一言不发走出店门口，天空突然落下一场大雨，将他淋成落汤鸡。
他顶着兜头浇下的雨水，突然想如果感冒了也不错，叶修也许愿意看在往日情分上照顾他。
他又想，妈的，不行，他不能落魄地去见他，万一正好撞见他的新欢。
他应该气宇轩昂、趾高气扬地去到叶修家门口，如果撞见新欢，就一拳打翻。
如果叶修阻止他，他就说游戏可以复盘，凭什么恋爱不可以，他要求重开，无关npc赶紧滚蛋。
03
居然已经两周了。
这座城市还是太空旷了不然他怎么再也遇不到叶修。
孙翔心想或许小区还是新的好，或许他需要去叶修现在的住址买新的房子，他需要遇见新的邻居，比如两周不见的叶修。
分手后也用不着老死不相往来，住前男友隔壁也很正常吧。他这样想。
他开始设想打招呼的各种理由，比如，你以前的护手霜是什么牌子，没别的意思，味道挺好闻的，想继续用。
如果叶修回答了他，那么他就可以接着往下问他在哪买的，没别的意思，不想买到假货。
如果叶修回答了他，那么他还可以继续，问他方便指个路吗，没别的意思，他怕走错。
如果叶修回答了他，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谢了，假装寒暄问一句你过得好吗。
如果叶修回答了他，那么他就可以靠近他，拥抱他，告诉他，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然后就可以说出那句你回来吧。
孙翔找到中介，物色好他想要的房子，他找了个叶修不在的时间，只把自己搬了进去。
这不是偷偷摸摸，只是他还没准备好。孙翔想。
然后他通过猫眼，终于再次见到叶修。
04
叶修真的有很多朋友。
那些以前他从不让进入他们房子的朋友。
一个接一个，都来往于叶修家门口。
凭什么呢？孙翔往喉咙里灌酒，他总算因此充满勇气，敢于开口。
他口不择言，对叶修说，你凭什么觉得那些人就比我好？你身边的黄少天喻文州韩文清，我不比他们高吗？我不比他们帅吗？我不比他们年轻吗？你凭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肯再选一次我呢？
叶修打断他，说，好了，你不要说这些。
他拿出两杯酒，笑着说，这两杯酒里有一杯是毒酒，你说你远比他们要好，你证明给我看吧。你选，还是我选？
孙翔盯着他的眼睛，说，我选。
他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选错了，他想原来服毒自尽是这样的感觉，五脏肺腑拧在一块，宛若被万箭穿心。他快要喘不过气。
然后他因为窒息清醒。
原来是一场梦，他一个人在家里闷头喝醉发酒疯。幸好是发酒疯。
孙翔拉开窗帘，阳光明媚，从昨天来到今天，又是新的一天，看，叶修不在的又一天，太阳照常升起，他也还在呼吸着空气。
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明天他依然会一样过，他只是现在还没做好准备开口。
然后他从猫眼看见隔壁门口，走出两个身影，是叶修和另一个男人，他的长相映在孙翔眼中，都成了白茫茫的空。
他只能听见叶修笑着与对方道别的声音，相约明天再见。
哦。孙翔想。哦。
梦毕竟只是梦，还不够准确。
他终于得以真正体会万箭穿心的感受。
05
那些他想说的，他知道错了，我真的很不好过，我知道是我先提的分手但我希望你回头。
想说到一半觉得这样低声下气有点丢脸，又想说叶修你不要以为你多了不起，我只是觉得我们还能做朋友还能往来，用不着尴尬这么久。
那句他想说的，我不能没有你。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