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章来源于https://namxsgkita.lofter.com/post/1cb804a0_12e6c0292,请到原地址支持作者,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标题:【all叶】群山回响 (1)-春山长明
作者:春山长明
发表时间:2019-04-19 19:28:18
叶受
◆奇奇怪怪的修仙梗
清明细雨,万物回春,积蓄一冬的生机喷薄而出,仿佛一只从冬眠中醒来的熊,一翻身便抖落一片绿荫,青苔长出青苔,春藤抚慰春藤,杨柳桃花褪了残黄,换上新衣,漫山遍野都是这些明眸皓齿的美人,清风吹过,翠袖招展,遮天蔽日,几丝阳光落进翠盈盈的溪水中,涟漪圈圈,鱼群四散。
而叶修十五岁了,正是少年听雨不知愁的年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兴趣,喜欢稀奇古怪的书,喜欢清明丰沛的雨水,喜欢盛夏白瓷碗里蜜渍的樱桃肉,喜欢如飞鸟般穿行在苍翠的山林中,也喜欢一整天无所事事地躺在山坡上看浮云聚散,命运的弦随心所欲地奏响,每一个音符都是他自身意志的具现。
兴欣掌门陈果做了好几年的噩梦,梦的主题都万变不离其宗,叶修在万丈悬崖边回过头,笑吟吟地说,别着急,我去看看,风撕碎他的话语,而他只是迫不及待着往前迈出一步,一眨眼便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
一声惨叫惊飞枝头麻雀,雕花窗户里透出微白晨光,照出她满头冷汗。
就很气,真的很气,气的想把罪魁祸首抓过来打一顿。
叶修一脸懵逼:你做个梦也要怪我?而且那地方是上次大战遗留的战场,瘴气那么重,沾上一点就蚀骨化魂,谁敢去啊。
那你每天有事没事就跑去禁地散步是想干嘛?天底下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吗?陈果忍了忍,努力牵起嘴角,和蔼可亲地说:“哦,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准备跳下去了吧?”
叶修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回过头对她眨眨眼,十五岁的少年,脸上已经有了清俊的线条,唇红齿白,笑起来有点小狐狸似的狡猾模样:“现在真不准备啊,我还没结丹呢,我听老魏说能隔绝瘴气最少也要元婴啦。”
“……等一下,你给我说清楚,回来,叶修你别跑!”
陈果咬牙切齿地找来乔一帆,什么阴阳八卦阵铁索连环阵全都给我用上,里三层外三层把遗迹围好了!让他再往禁地瞎跑!!
兴欣左护法乔一帆目光飘忽,支支吾吾。
陈果柳眉倒竖:“你怕什么,他今年才十五岁,丹都没结,难道你这个元婴后期还拦不住他吗?”
乔一帆呃了一声:“这到不是。”
“那你犹豫什么?”
乔一帆看天看地:“就……掌门你也知道嘛,我当然可以马上把禁地的禁制再加重几层,但是万一他真的想去散散步,只要跟我说一声……我觉得,不要浪费材料了吧。他那么聪明,不会干傻事的。”
陈果:“……哦。”
乔一帆有点脸红,拉扯了几句便赶紧找了个理由开溜,他刚合上门,一个轻快的声音便在拐角处响起。
“一帆哥。”
乔一帆左右张望,才在柱子后面发现探出半个头的叶修。
“怎么了,一个人坐在这儿?”乔一帆微笑着走去,他是个眼珠漆黑,目光温和的青年,青衫磊落,第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很得兴欣上下信赖,叶修一直很亲近这个稳重宽和的大哥哥。
“掌门还生气吗?”叶修仰起脸。
“有一点吧,”乔一帆不由得一笑,俯下身,捧起叶修的脸,轻轻擦拭少年的脸颊,“抄小路过来的吧,脸上都沾着露水。”
叶修想点头,被乔一帆力道柔和地固定住脑袋。
“别动。你不要总是气她呀,她最关心你了,怕你受伤,怕你出事,你擦破一点皮她都要心疼很久。至少在她面前,表现的乖一点吧。”
“我没干过什么危险的事吧,”青衣青年动作轻缓,眉目温柔,如同掌中的是什么珍惜的事物,叶修的注意力却被他身后的一枝摇摇欲坠的夹竹桃短暂吸引住,片刻后,才转过眼珠,慢吞吞地继续嘀咕,“我看上去这么蠢吗,会不知道趋利避害,甚至傻兮兮的将自己置身险境?掌门对我肯定有什么误解。”
乔一帆松开手,犹豫片刻,伸手摸了摸叶修的头发:“当然不,你一点也不傻。而且有我……们兴欣在,谁也不能伤害你,你会永远安全的。”
叶修疑惑地眨眨眼,乔一帆勾起嘴角:“去玩吧,别担心掌门了,她刀子嘴豆腐心,气一会儿就不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沉甸甸的夹竹桃花枝被风吹动,云霞般摇曳,一滴露水啪嗒一声跌落,砸在白石台阶上,泅出一小片浅灰色。
乔一帆静静立在亭中,风吹起他的宽大的衣袖,在收敛起所有表情之后,那于驰骋于战场,饱受世人畏惧的“阵鬼”姿态,缓缓在他身上出现。那是绝不会在叶修面前表露出来的面目。
掌中余温未散,叶修无心的话语,让他的心隐秘刺痛起来,像是陈年的旧伤被猛地揭开陈痂,这才发现伤口从未愈合,以为随水流去的东西依然盘踞在胸口,多年前那场大火早已不见踪影,灰烬却仍然留在心里,在不见天日的岁岁年年里,永恒鲜血淋漓着。
不会的。
从那天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当这世间的险恶风雨再度袭来时,能够将你庇佑在怀里。
他缓缓闭上眼睛,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
虽然贵为名门正派的掌门,但是陈果实际修为平平,打架论武基本上派不上用场,兴欣数的上的人里就她闲暇时间最多,叶修还小的时候,就是她教的读书写字。
紫竹林光影斑驳,白石圆桌阴凉干燥,一截翠生生的细竹弯着腰伸进亭子里,竹尖上挑着一只巴掌大的黄铜香炉,里面放着炼药大家安文逸亲手调的香,不消片刻,阳光底下便徐徐升腾起云霞般的淡青色的烟气。
叶修放下笔,陈果捻起墨迹未干的宣纸,仔仔细细端详起来,她自己写得一手秀美齐整的小楷,叶修的字却和她这个先生毫无相似之处,不求规整,却满纸意气,潇洒快意,字字有神,如同顷刻便要破纸而出,真真是挥毫间万里山河,分寸中千秋事业,唐柔总说叶修如果肯学画是很有一番成就的,可是叶修懒得画,他一向不愿意在没兴趣的东西上花功夫。
叶修托着腮,拖长声音:“掌门,你还要不要教我呀。”
“教呀教呀。”陈果连忙把这张半成品还给他,她的外貌停留在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模样,清丽娇艳,半点看不出平日里会被叶修几句话就气的张牙舞爪,她轻轻咳了一声:“今天把伏虎录后半段讲完好不好啊?”
“我已经看过啦,教别的吧。”
陈果一惊:“你什么时候看的?”
“昨天晚上啊,闲着没事睡前翻完了。”叶修眼疾手快地捧起砚台,这大小姐一激动差点把墨汁都打翻了。
“你你你你……”陈果蹙起眉,好像一时没能理解他在说什么,片刻后,她不再皱眉了,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忽然熄灭,她垂下眼帘,低不可闻的呢喃,“你当然能够看完了,你那么聪明,你当然可以……”
叶修挑起眉。
陈果腾地一声站起来:“那你喜欢看什么就看什么吧,你早就不用我教了。我去给你弄吃的。”
她窈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萧萧风起,淡青色的烟气四散,如一层纱帘在半空中铺陈开,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筛下一道道水波般摇曳的光影。
叶修八风不动地坐在亭中,慢悠悠的吹干墨迹,自言自语:“唉,掌门厨艺好差的,比她说谎的技术还差,我现在跑路还来不来得及啊……”
兴欣一门坐落于远离尘世的十万大山腹地,隔壁就是曾经伏尸百万的古战场决战地,大清早出门溜个弯都能踢到某某上仙陨落的法器,格外能让人体悟到草木一秋天地不仁的含义,因此兴欣自上而下都讲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门内弟子从没有下山历练的传统,尽管如此,门下出了个天纵奇才的消息也早早传遍三山五岳。别人修行百年堪堪筑基,他十二岁筑基十五岁金丹,一路顺风顺水就奔着二十结婴三十岁飞升去的,简直妖孽。
上门拜访的人却一律被陈果挡回去,理由冠冕堂皇并且千奇百怪,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只是因为叶修懒得露面罢了。
唐柔笑话她,还总说别人呢,你不也一样吗?
陈果振振有词:我哪有,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只是尽我一个掌门的职责而已!
叶修路过:什么职责呀?
陈果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就你话多!
叶修:?为什么又吼我……
适时天下承平已久,妖魔蛰伏,人界兴旺各大门派关系融洽,陈果护犊子大家早就习惯了,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唯一例外的便是微草,两派交恶已有百年,哪家开仙门大会都不会给对方发请柬的关系,管你门下弟子是天神下凡还是妖魔投胎,统统当对方不存在。
仙门大比三年举办一次,今年轮到蓝雨,当叶修的身影伴着晨光出现在主殿时,陈果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不是一直嫌浪费时间吗,上次霸图你都没去,怎么这次这么勤快?”
“还书,”叶修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上次喻文州借了我几本。”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喻门主?”陈果皱眉。
“半年前他不是来找老魏铸器吗,当时我也在,顺便聊了几句……边走边说吧,包子已经准备回去睡回笼觉了。”
tbc
充满奇怪设定的修仙故事,本来是个xjb写的小段子,但是好像有点长,大概四五章的样子吧(
© 春山长明 | Powered by LOFTER此文章来源于https://namxsgkita.lofter.com/post/1cb804a0_12e7ca31b,请到原地址支持作者,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标题:【all叶】群山回响 (2)-春山长明
作者:春山长明
发表时间:2019-04-23 19:41:31
叶受
◆奇奇怪怪的修仙梗
我们俩还要对视多久?
总感觉先把视线移开就输了。
……话说回来,这位大小眼的大哥你到底是谁啊?!
到了蓝雨,陈果自去宾客云集的正殿,叶修则不紧不慢地绕小路往内殿走去。
喻文州曾经给他描述过一回蓝雨的内部结构,叶修心里有数,一路走走停停,沿途行宫重楼,水榭歌台,千秋各异,颇为气派。许久之后,他终于看见喻文州所说的内殿书房,依山而建,有翼然如飞之态。
出乎意料的是,书房里已经有人了。
当然不会是蓝雨当家,他现在应该忙于应酬宾客。
莫非喻文州有客?
叶修略一迟疑,不料那人忽然回身,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那是个和蓝雨当家年纪相仿的青年,比起喻文州温文儒雅,这个人气质清华,冷淡中透着一股睥睨之气,一眼便能看出常年身居高位。
此时已经是晚秋,正是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的时候,蓝雨却仍旧处于盛夏,泼天日光倾泻而下,漫无边际,人影花影,人声水声,都如同被催发到极致般燃烧,不知从何处谭边落下一朵鲜红的山茶,咕咚一声,溅起一小片水花。
叶修略一分神,那个人仍然远远站着,一动不动的,看不清被阴影笼罩的表情,不知为何,叶修心里猛地一抽,那股覆盖在阴影里的目光似乎笔直的穿过他的身体,如同刀锋过身,使他的灵魂都轻微战栗起来。
直到那个人开口之前,他们就这样沉默的彼此凝望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
意料之中的,居高临下的语气。
叶修瞥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你想问的事情,也许我也略知一二。”被叶修这么轻轻一刺,这个初次见面的奇怪男人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便软和了一些。
王杰希其实不太记得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该是什么样的了,是不是一个个都像眼前的少年一样,高高瘦瘦,皮轻骨薄,四肢修长,举止轻快,看上去人畜无害,可是一旦被触犯到领地,立刻就会像一只小兽般理直气壮地露出爪牙。只是他年纪这么小,咬人也不疼,于是实在很难控制住把手伸到他嘴边,供他磨牙的冲动。
既然王杰希先示了好,叶修也不多计较,他干脆地坦白自己来还书,顺便来问喻文州几个问题,从王杰希这里得到答案后,便兴致勃勃地跑到一边演算起来,也许是遇到什么难题,他某个瞬间忽然咬起下唇,眼帘垂落,白皙纤长的手指开开合合,日光底下,几乎有种白玉般半透明的质地。
王杰希只是立在不远处,无声无息地,一刻也不曾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听到有风从心口吹过,空落落的,没有来路,也不知去向。
该说些什么呢,初次见面吗,还是好久不见呢。
王杰希生于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蓝雨四季常夏,微草则寒冬长驻,一年大抵只有两个月能看见日光。
随着王杰希的日渐成长,同辈也好,前辈也好,都不知不觉形成了以他为首的态势,他们尊敬他,也畏惧这个寡言冷静的少年。他的锋芒无人能比,但是与此同时,性格中略显残酷的部分也越发凸现出来。
对此,王杰希心知肚明,也早已习以为常,世界天然就并不公平,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这不是谁的错,也不是谁的责任,只是因为天理如此罢了。
那时嘉世如日中天,斗神叶秋的地位近乎天下之主,根据旁人口中描述,那个人仿佛是一轮永不西沉的太阳,辉煌夺目,光耀万物。王杰希嘴上不说,心里冷静而不屑地想,总有一天,他会比叶秋更了不起,微草也总会超过嘉世。
怀抱这此等宏图大志,微草的小天才一头撞在那堵名为叶秋的悬崖峭壁上,撞的头破血流。
王杰希事后痛定思痛,总结出两条教训。
叶秋真的很强,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强。
……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真讨厌。
大雪下了整夜,天明稍歇,雄浑的钟声自山巅响起,千百盏灯火一瞬间全数熄灭,灯火通明的黑夜过去,风雪笼罩之下,整座山如同陷入沉睡,反而更显得寂寥。
王杰希提前准备早课,经过中庭,雪地里立着一个人。
王杰希一眼就认出那是谁,因为微草没有人会穿的像他那样单薄,任凭天寒地冻,都是一副再多穿一件衣服都会被压垮的架势。嘉世来人是为了商量大战的事情,可是叶秋在这里干什么,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他心里很奇怪,不由得停下来叫了一声。
“哦,大眼儿。”叶秋回过头,很轻快地回了一句,尾音略略上扬,心情很好似的。和记忆里没什么区别。
王杰希立刻就懒得和他说话了,出于对前辈的礼貌,多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叶秋转身,施施然朝他走来,走廊的位置略高,王杰希稍稍低下头,一眼便能将庭中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目光落在叶秋脸上,心里微微一惊。
雪花纷纷扬扬落了叶秋满身,而这样毫无瑕疵的颜色,竟然都压不住他眉目间那股苍白,王杰希真怕叶秋离开微草,被外面的日光一晒,立刻就消融了。他几乎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病了,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都不是凡人了。
正迟疑中,一只手忽然朝他摊开,掌心躺着一朵水红的山茶,层层叠叠,繁复艳丽。微草常年大雪纷飞,草木绝迹,也不知道叶秋是从哪里拾到的这样一朵花。
王杰希一愣,一股恼怒腾地从心底升起,一朵破花有什么稀奇的,也值得这个人这么高兴,也值得这样大雪天孤零零地跑到雪地里吗?
他绷着脸,冷冷地讽刺道:“斗神真是知足常乐。”
雪地上的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王杰希皱起眉,他偶尔会很讨厌叶秋这个样子,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离的明明很近,可是又好像很远很远,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
起风了,霎时风雪飞卷,娇艳欲滴的山茶被吹起,从王杰希眼前掠过,他下意识想把这朵花捉住,可是在他伸出手的瞬间,那朵花忽然变成一只火红的小鸟,长啸一声,从他掌中穿过,展翅翱翔,笔直地冲进细雪落下的天空,几个起落就不见踪影。
他呆呆地转过脸,叶秋轻轻呼了一口气,将掌中的碎雪吹到他的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情不自禁往后躲,叶秋眼睛弯了弯,很得意似的笑了起来:“谁要知足常乐了,这世上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知足多没意思,年纪轻轻的,不要老想这种事啊。”
后来王杰希去找了那只小鸟,鲜红的羽毛,像是一团火,在松软的雪地上蹦蹦跳跳,王杰希来了也不躲,乖乖巧巧地跳到王杰希的手指上,比一只蝴蝶重不了多少。
王杰希养了这只鸟很久,直到某一天清晨一觉醒来,鸟笼里只剩下一杯清水,半碗鸟食,和一朵静静盛放的红花。他丢掉了笼子,却把花夹进书里,直到枯黄也没有丢掉。
现在想来,那个人的道,一开始和他们所有人的道都不一样。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悲悯吗,当然悲悯,无情吗,比任何人都要无情。
其实说到底,自始至终,哪怕时至今日,他都不明白叶秋在想什么。
“……嘛,你在干嘛?”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王杰希回过神,叶修不知何时已经从窗边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脸,略带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的脸没有记忆中那么病态的苍白,干干净净的脸,清清楚楚的眉眼,黑亮的眼珠明镜般倒影出王杰希的身影,似乎有些疑惑的样子。简直称得上天真无邪的一张脸。
很奇怪,就是这样细微的一个动作,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王杰希却感到自己内心的那个空洞,正被一寸寸填补起来,缓慢地,坚实地,密不透风的。
漫长的时光里,风声第一次停止了呼啸。
因某个人而起的空洞,也只有那个人能够填补,就像花谢花开,日升月落,都是这世间最天经地义的道理。
王杰希的心忽然变的很软,像棉花那样软,像初冬的落雪那样软,生不出一点棱角,他就这么望着眼前疑惑不解的少年,许久许久,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你对我并不公平。”
少年不皱眉了,明亮的眼睛飞快眨了眨,疑惑的神情快速从脸上消失,他的表情变的意味深长,仿佛看见了一个不穿衣服还一脸坦然的神经病。
他现在很好懂,总是隐藏在雾气里,好像下一秒就不知所终的人,忽然变成了一汪清水,清清透透,一眼到底。只是似乎仍然长成了个随心所欲又无拘无束的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
王杰希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止不住的笑意。
“别动。”
他朝叶修伸出手。
“王杰希!”
陈果的声音异常高亢,发尖,叶修不由得一抖,他从来没有听过陈果用这种语气说话,华服女子立在书房门口,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她的目光落在王杰希身上,那么愤怒,又带着一丝恐惧。
王杰希并不理她,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自顾自从叶修颈边摘出一片花瓣,随手丢掉。叶修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他,等到王杰希从容不迫地收回手,才转过身,快步走到门边。
他握住陈果的手,冷的像一块冰,陈果慌乱地反握住他,说:“我……我们回去吧,我忽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叶修点头:“好啊。”
他抬头对陈果身边的喻文州笑了笑:“喻门主,书已经还了,多谢。我们就先走了。”
没过多久,蓝雨那边就有人来赔罪,说是招待不周让陈掌门败兴而归,陈果不好意思极了,顺势留人做客。
那是这年第一场雪落下的日子,山中四季分明,昨天还遍地秋色,转眼就白雪纷纷,叶修懒得去见客,自顾自窝在后山竹林里看书,细细的雪粒子打在竹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风急雪骤,亭子却暖如早春,魏琛闲着没事的时候替他打了一个小暖炉,加一次银丝炭能管大半天,抱在手里浑身都暖和。
魏琛这样的铸器巨匠,随手扔一块破铁都价值连城,他们这边随手就拿来给一个少年取暖,别人知道准要连连高喊暴殄天物,兴欣却没一个人当回事。自家人嘛,有什么可讲究的,唐柔的晾衣架都是魏琛打的呢,特别耐用。
雪珠敲打着竹子,叶片,头顶的青瓦,哗啦哗啦,哐当哐当,一声轻一声重,叶修抱着炉子,靠着栏杆,头一点一点,就快要睡着了。
身前忽然传来声音,很轻很轻地落在雪地里。陌生的脚步声,是外人。
叶修抬起头,有一人缓缓拨开风雪,穿过竹林,一步步朝他走来,是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剑客,生的十分英俊,尤其是一双眼睛,浅浅的琥珀色,笑起来也许会明亮璀璨,叫人喜欢,然而此刻他面无表情,便显出某种兽类的冷漠,这是一对豹子的眼睛,也是一个杀手的眼睛。
叶修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也许他闻到了这个人身上还未散去的血腥味,也许他注意到那柄藏在鞘里的剑,也许那双眼睛太过特殊,总而言之,他立刻就明白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可是下一刻,他又有些怀疑,因为这个人被他的目光蓦地一扫,忽然手忙脚乱起来,好像一个要去见情人的少年,忐忑不安地低头打量自己的打扮,生怕有哪里不够体面似的。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青年深吸一口气,往前继续走了几步,便在亭前停下步。
他近乎贪恋地看着叶修,略显稚气的眉目,鼻梁,嘴唇,看人的方式,一样一样,都和他的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合,分毫不差。
叶修歪着头,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朝他露出一张笑脸,倒也称得上爽朗好看,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你好,叶修。初次见面,我叫黄少天。”
tbc
微草嘛,微就是小,小就是基本上没有,没有花花草草,所以证明微草常年冬天!
天啊,我真是个带逻辑家(????
© 春山长明 | Powered by LOFTER此文章来源于https://namxsgkita.lofter.com/post/1cb804a0_12e881f34,请到原地址支持作者,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标题:【all叶】群山回响 (3)-春山长明
作者:春山长明
发表时间:2019-04-28 20:15:19
叶受
◆奇奇怪怪的修仙梗
兴欣位于群山深处,远离世俗,一到冬天,大雪封山,鸟兽绝迹,颇有种天地如熔炉,万物似飞雪的寂寥感。
“叶修,你又换了本书?昨天不是游记吗,今天怎么换话本了,名字是什么……红绫记,这什么怪名字啊,讲的什么东西?”
……如果没有这位叫黄少天的前辈高人,应该真的挺寂寥的。
大名鼎鼎的剑圣黄少天,当世最顶尖的数位大能之一,剑道一途造诣极高,堪称孤独求败,和魏琛曾有师徒之谊,话略多……很多。
虽然名义上是替蓝雨来赔礼道歉,但是叶修横竖看不出来他赔的哪个礼道的什么歉,这不挺理直气壮吗,每每天不亮就跑过来找他闲聊扯淡,偶尔还从他们厨房顺一盘小点心过来……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来我们兴欣啊,蹭饭吗你?都要开春了怎么还不回去啊?
叶修忍住叹气的冲动,揉了揉耳朵,当然,一点效果也没有。他索性把书丢开,几只褐色羽毛的麻雀正缩着头靠着暖洋洋的小炉子打盹,一下子惊的毛发竖立,雪已经停了,鸟群乱飞,顿时如一颗石子丢进湖心,翠叶摇落,细雪簌簌,又是一场落雪。
雪后的竹林没有往日的青翠欲滴,反而显出一种泼墨似的颜色,墨竹万杆,白雪压枝,好似名家挥毫的水墨画。叶修揽过炉子,抱进怀里,一边欣赏着眼前景色,一边不紧不慢地和这个看上去真的很闲的剑圣讲这个话本的故事。
“……一个落第秀才,于元宵佳节夜寻死,不料路遇美貌少女,少女自言父母双亡,仰慕郎君才学,特带千金前来投奔。那秀才见那女子貌美富有,当即欣然同意,女子千万叮嘱道,妾慕君甚切,郎君变心移情日,妾身心碎身死时。后来夫妻恩爱,红袖添香,秀才终于功成名就,金銮殿上娶公主做驸马,下人携休书去往秀才老家,哪里有什么豪宅娇妻,只有一间漏风的茅草篷,里头躺着一只咽气的红毛狐狸。”
话音刚落,黄少天面上便闪过一丝不屑:“这什么狗屁话本,不过是凡人秀才白日做梦的玩意儿,那些狐仙个个狡猾娇纵,哪儿有这么好心去和人类做恩爱夫妻的。”
“也是,”叶修漫不经心地说,“闲的无聊,随手翻翻而已,今天不正好的元宵吗。”
他靠着栏杆,怀里暖融融的,浑身都像浸泡在热水里,渐渐的就又有了些困意。说来也奇怪,每到冬天,他就浑身惫懒,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那书里说元宵佳节,你真的见识过吗?”黄少天眼珠一转。
“你猜啊。”叶修懒懒地说。
“嘿,叫我一声少天哥哥,我带你去玩玩好不好。”黄少天咧嘴一笑。
叶修终于抬起沉甸甸的眼皮,瞥他一眼,嘴唇开合。
“呵呵。”
“你刚刚是不是讽刺我了,叶修你居然敢嘲讽我,我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我靠,你别睡啊,不准睡!行吧,你只要吱一声,我马上带你去玩!你给我把眼睛睁开啊!!”
前几天,嘉世的邱掌门来了一趟兴欣,拜会过陈果,便熟门熟路地来了后山竹林,这位年轻掌门素来作风沉稳,看见地位尊崇的黄少天也无惊讶之色,只是不卑不亢地打了一声招呼。
黄少天随手挥了挥,也算给够了面子。
在邱非的身影出现在小径尽头时,叶修便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邱非面前,仰起脸,眉目间露出一丝微笑:“邱非哥哥,你好久没来了。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邱非摸了摸少年的头,温柔地说,“路过兴欣,过来看看你。”
黄少天目瞪口呆。
方锐曾经给他形容过叶修的生活状况,兴欣这边是叶修要摘月亮马上给搭梯子,隔壁邱非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是这就是叶修叫他叫的这么甜的理由吗?
邱非走后,黄少天望向叶修,语气和蔼的仿佛在诱哄小朋友:“叶修啊,我忽然想起来,你为什么不叫我少天哥哥呢?”
叶修打量他几眼,语气里也有点疑惑:“……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你的反应,总让我感觉会非常吃亏。”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这么敏锐啊!!!
叶修发现黄少天似乎格外喜欢自己性格里某些有棱角的地方,这个奇怪的人总是被几句话就气的跳脚,然后依然找各种借口呆在他身边。
他隐约能够感觉出来,黄少天从来不曾生气,那些过于鲜活的喜怒哀乐,都只是刻意的表演,他的真心被藏在更深也更黑暗的地方,并不准备让叶修看见。
可是,黄少天并不像对他有恶意的样子。有几次他转过头,正好看见黄少天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眼神,很难形容,但是没由来的让他心软。
就好像那个第一场雪落下的早晨,碎雪如玉,长风呼啸,黄少天站在他面前,笑着用发抖的声音对他说初次见面。
他那一刻,忽然想起不久前才见过的王杰希。
所以他歪着头打量了这个奇怪的剑修,半响之后,慢慢说:“哦,初次见面,我是叶修。”
他们进城时,天色已暗,华灯初上,叶修东张西望片刻,兴致勃勃地往路边热气腾腾的小面馆走,被黄少天一把抓起来,拎进了一间雕梁画栋的大酒楼。
小二一脸为难地迎上来,张口便是客官对不住了,本店客满,黄少天二话不说,抬手扔给他一袋银子,小二当即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地领着二人上了二楼雅间。
叶修托着腮望着楼下,片刻后,回过头,发现黄少天正直直望着他。
他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啪啪啪鼓掌:“好,威风,帅气,了不起。”
黄少天无语片刻:“叶修你大爷的,你还是别说话了。”
元宵佳节,满城张灯结彩,远处也是一片星星点点,黄少天见叶修好奇地望向那边,便和他介绍起来:“这是这座城的习俗,女子在河边放河灯,祈求河神保佑姻缘,如果有男子拾起河灯,便说明两情相悦,是河神做媒的一桩好姻缘。”
叶修眨眨眼:“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啊。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对啊,来过,那会儿我和你差不多大,有个家伙带我来这儿玩,他可能是哄姑娘哄惯了,还买了一串糖葫芦给我。”
黄少天忽然有点出神,不知道想到什么,轻轻笑了一下。
“我其实不爱吃那个,又甜又酸,什么玩意儿啊,哪有大老爷们儿喜欢这个的。”
那夜灯火流转,好像也才落了雪,青石板上残雪未消,河岸两侧也白霜隐约,窄窄的河面上飘满了河灯,华灯映水,灯月交辉,美不胜收。
他们两个人混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徐徐朝前走,叶秋正慢慢和他讲这座城的风俗,并不是非常眉飞色舞的声音,略略有些低沉,娓娓道来,和着身侧的潺潺流水,非常舒服安心。
然而那时的黄少天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骄傲少年,身高堪堪齐平叶秋的肩膀,刚刚才不知道多少次输给了叶秋,心情不爽透了,叶秋说的什么,他左耳进右耳出,没几句听进去。叶秋似乎见他心不在焉的,便渐渐不说了。
过来一会儿,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遥遥望着灯火辉煌的夜色,忽然之间,一盏河灯飘飘摇摇地自水面而来,一盏,又是一盏。是纸扎的八角荷花,三文钱一盏,再寻常不过。
黄少天好奇地抬头,一边用手肘顶了顶叶秋,招呼道,你看那边。
上游的对岸,一群少女围聚作一团,见叶秋望过来,顿时激动起来,被围在中心的粉衣女孩子笑着推了一下友人,一边俯身将另一盏荷花灯放进水里,往前一推。顺着水流,这盏河灯斜斜飘到他们面前,几盏荷花纸灯彼此一撞,打着旋儿,稍一停留,便随水流向下游。
人们纷纷善意地打起趣儿来,叶秋却好像很讶异,眨了眨眼,确认似的望了望对岸那群凡人少女。
这时忽然起了风,许多的河灯被这阵风掀翻,沉进水里,人群立刻喧哗起来,河面霎时熄灭了大半,倒终于显出岸上的亮来,叶秋淡青色的衣服也鼓满风,他抬起手,细长洁白的手指拨开耳边乱飞的头发,朝着对岸遥遥一笑。
黄少天那时忽然想,她一定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等到以后嫁作人妇,相夫教子,柴米油盐,庸庸碌碌,鲜活的灵魂困于灶台,美丽的容貌被琐事消磨,明珠已经做了死鱼眼睛,她再想起这天夜里,还会记得某年某月,上元佳节,佳友成群,良朋如云,卖糖葫芦的货郎要价四文,荷花灯三文钱便买得到一盏,有不知来路也不知去向的年轻郎君,发如云,着青衣,隔着灯火辉煌的夜色,对正当最好年华的她微微一笑。
彼时的黄少天尚且不懂男欢女爱,却莫名老气横秋地感慨起来,这么一愣神,手里的糖葫芦便被人抽走了。
“你干嘛!”黄少天莫名其妙。
“不爱吃就别吃,”叶秋说,“不用露出这么忧郁的表情吧。”
“你买给我的,结果你自己吃掉了,真够无耻的。”黄少天声音很鄙视,心里其实暗暗吃惊起来。
因为叶秋看上去,并不像个会把别人放在心上的人。爱笑,很少大声说话,看上去有点懒洋洋的,可是总是不太能看明白这个人在想什么。感觉像是快要天亮时天边那抹疏淡的蓝灰色,介于最深不见底的黑夜和明亮通透的天空之中的,那种不冷也不暖的颜色。
黄少天有点疑惑,难道他看错叶秋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有点高兴。也许是糖葫芦太难吃了吧,不用吃了当然开心了
再后来,魏琛走了,黄少天也长大了。
为祸人间者,杀。
叛逃蓝雨者,杀。
背弃正道者,杀。
以剑正道,以杀止杀,是为剑圣。
冰雨所过,无人生还,黄少天立于尸横遍野之上,随手甩去剑上的血迹,平野开阔,远处的夜空群星低垂,像一盏盏眨眼的灯火。
在这无人的旷野之上,黄少天莫名想起想当年的某个冬夜,黑暗里水波荡漾,水声寥落,隔岸好像还有年少慕艾的少女,身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身边的那个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不转睛,略微疑惑地垂下眼睛,雪白整齐的牙齿,正咬着一粒鲜红的山楂,漆黑的眼睛里面万千灯火,都燃成一片星光。美丽极了,温暖极了。
他忽然变的愉快起来,好像骤然被从黑沉沉的水底捞起,又能够呼吸到夜晚清冷畅快的空气,那些混浊的尸臭,恶劣的血腥气,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回去顺带去嘉世找叶秋比试一番吧,黄少天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来,我刚刚又领悟了新的招式,肯定让那家伙大吃一惊。
“哇哦,那个女孩子给你朋友送了河灯,然后呢?”
叶修托着腮,饶有兴趣地问,眼睫毛小扇子似的挥啊挥,好像很好奇似的。
黄少天笑骂了一句:“什么然后呢,你当本剑圣说书的啊,说书还要给打赏呢,你就这么白听啊?”
叶修歪着头,细细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临走前乔一帆塞给他的袋子,从里面摸出一块碎银子。
黄少天吃惊:“不是吧,我开玩笑的……”
“小二,再来一份元宵,要带走的。”叶修挥了挥手,然后对黄少天解释到,“我忽然想起来,邱非他说起过这家店,回去顺便也带一份给他吧……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明明是我先来的,认识你也好,陪你出来玩也好,一起吃元宵也好,明明都是我先来的,为什么你心里就记着那个装模作样的小子。
黄少天越想越不是滋味,无比酸溜溜。
叶修莫名其妙,你酸个啥,这么想吃元宵吗,你不是已经吃过一碗了吗?
“那,”叶修试探性地拿起勺子,从自己的碗里舀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元宵,递到黄少天嘴边,“来一颗吧,介意吗?”
“这样不太好吧……”大庭广众之下,太不矜持了吧。
……吃个元宵有什么好不好的?
“我记得你说你喜欢吃黑芝麻馅啊。不喜欢吗?那算了。”叶修作势要收回手。
哇哦,我随口说的啊,这都记得……
黄少天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叶修却再次误解了他的意思,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买给别人的,真不能给你。要不然我替你再买一碗呗。”
“不用不用,你喂我就行,来吧来吧,我特别喜欢黑芝麻馅!”
叶修素来吃的不多,如今剩了大半碗,见黄少天心情愉快,便从善如流地全投喂了黄少天。
黄少天常年周游在外,见多识广,随口掰上一段,就是一段传奇故事,叶修听的专心致志,难得不嫌他吵,说到底,少年人没几个不喜欢这些事情。
说着就说到了蓝雨,黄少天说蓝雨四季如春,河川广布,下次有机会他亲自带叶修四处逛逛,还可以教他游泳。
兴许是过了新鲜劲儿,叶修此刻又有些惫懒了,懒洋洋地说:“我不去。”
“懒死你算了!”
眼看黄少天又要长篇大论,叶修头疼死了,赶紧堵他的嘴:“我不喜欢水,也不喜欢游泳。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出生起就很讨厌水。”他脸上浮现出有点疑惑的样子,这时楼底下一阵锣鼓喧天,他下意识低头望过去,没有注意到黄少天一瞬间阴沉的要杀人的脸色。
叶修再回过头,黄少天已经又是一副笑嘻嘻的脸,声音轻快地喊了一句叶修,叶修随口应了一声,黄少天说出来的,却是他想也没想过的一番话。
“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哪一天我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我更愿意伤害到我自己。叶修,你相信我。”
他脸上带着笑,说的话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叶修坐在窗边,半张脸被灯火映的透亮,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望着黄少天,黄少天却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一下:“楼底下开始舞狮了,看吧,一会儿我们去河边看灯。”
tbc
忽然发觉再多两章好像写不完,那最多再写三……四章吧(
哦,对了,好几个链接挂了,我慢慢补个ao3的吧。
© 春山长明 | Powered by LOFTER此文章来源于https://namxsgkita.lofter.com/post/1cb804a0_1c64e4315,请到原地址支持作者,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标题:【all叶】群山回响 (4)-春山长明
作者:春山长明
发表时间:2019-08-01 22:35:36
叶受
◆奇奇怪怪的修仙梗
三月破冰,泉水叮咚,群山遍染,黄少天一开春就回了蓝雨,叶修又回归了往日的生活,不过与从前不同的是他新得了一只小青龙,他亲眼见着从壳里爬出来,小小的黏糊糊的一团,缩在他掌心里瑟瑟发抖,淡粉色的眼睑都睁不开,奶猫似的呜呜叫着。
这么个可怜的小东西,叶修自然留心照顾,同吃同住,寸步不离,还起了个名字叫君莫笑。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那个君莫笑。
陈果听了直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吉利啊,换个吧。
叶修乐了,摸了摸项链似的圈在他脖颈上的小青龙,小青龙嗷呜一声含住他的指尖,发出心满意足的软软哼叫。
看见了吧,掌门,君莫笑很喜欢这个名字呀。何况修仙之人看破生死,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少年笑眯眯的说。
君莫笑很乖,出生的时候又体弱,以至于叶修手把手把他一路养大,很有种初次为人父母的诡异溺爱心理,总觉得君莫笑还是那个骨头软的连蛋壳都拱不开的柔弱小龙崽。这种错觉一直持续到某日君莫笑从天而降,叶修只觉得肩上一沉,还没反应过来就吧唧一下被压倒,一口气险些背过去。见风就长鳞片渐丰的青龙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主人已经有气儿进没气儿出了,还亲昵的缠住主人的腰身,俯下身,快快乐乐的用舌头糊了他一脸湿乎乎热烘烘的龙涎。
蓦地,青龙被粗暴的拎了起来,猝然受到冒犯,高傲的龙族暴怒扭头,一声长啸,口中火光乍现。
轰然一声,枝叶乱摇,合抱的槐树拦腰而断,青龙撞断树干,径直跌进纷飞落叶中,数步之外,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收回手,冷冷道:“野性不改的畜生。”
他说完,便俯身向地上的少年伸出手,叶修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搭进男人的掌心里,他年纪小,手也小,骨轻皮薄,根根纤长,白皙如玉雕,偏偏洁净的指尖上粘着几粒褐色泥点,破坏了浑然一体的美感,男人顿时皱眉,握拳,将少年的手指拢进掌心,一根根擦干净。
等他松开手,叶修便转过身,小青龙盘旋在一旁已经很久了,看上去忌惮黑衣男人,又想亲近叶修,整条龙都快缩成一个球,委屈极了。
叶修忍不住笑了,说:“过来吧,老韩不会再动手了……不许再扑上来了!”
韩文清是霸图之主,生的倒也仪表堂堂,只是眉目轮廓极深,天生就三分冷峻,性子又爆裂如雷霆,平素不苟言笑,真是同为正道都要闻风丧胆。
霸图一门以武入道,走的是刚猛无匹的路子,韩文清更是其中翘楚,有人推崇备至,也有人敬而远之,叶修那更是八百里外闻到韩文清的味儿就想扭头。
倒不是他对韩文清有什么意见,而是韩文清每每见了他,两眼一瞪,脸色一沉,好像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马上就要被一掌击毙以昭天下似的,有没有天理了?韩文清还老喜欢管他两句,真是头疼死了。
幸好他一年也难得见韩文清几次,韩文清乃是正道魁首,每年开春都要巡视各地,也就是这个时候两人才能见上一面。
青龙近了叶修的身,绕着他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卷着尾巴攀在叶修身上,威吓似的朝韩文清低吼着。
君莫笑平时真没什么野性,叶修稀奇地捋了两把它的头。他完全没意识到他特别像在撸狗。
韩文清便沉声道:“暴殄天物!”
叶修才不怕他,只是心情不坏,便也好声好气地哄道:“韩大盟主,别这么说啊,我这是为了大义忍辱负重以身饲龙呢,就准备等着战火再起,为了和平冲锋陷阵。”
他这是随口敷衍韩文清的,哪知韩文清却忽然停步,厉声道:“胡说什么,谁要你去冲锋陷阵了?你只管老老实实地长大就行。”
这斩钉截铁的语气听的叶修一呆,青龙不甘心轻轻地咬了咬他的手指,叶修回过神:“……我说你是不是咒我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文清额角一跳,叶修这人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样子,做人是这样,做仙也一样,生生死死,轮回转世,也从来没有一刻磨灭这副稀奇古怪的性子。
十五岁的叶修扒在墙头,说:“韩文清你让让,我爹要追过来了。”
韩文清额角一跳,不动如山,扎好马步,头也不抬。
叶修哎呀一声,动作敏捷地翻过围墙,足尖往细细的树枝一点,稳稳的落地,轻巧的跳进了他家的院子里。韩家院墙一人半高,年年被叶修这么跳,韩文清总怀疑迟早有一天会被叶修跳塌。
也得怪当今圣上,为示恩宠,赐宅两座,一文一武,肱骨之臣,毗邻而居,传为美谈。
韩将军和叶相私交平平,但是家里的女主人却因此做了知己好友,韩夫人抱着自家儿子去探望叶夫人时,还一本正经道,你要是生了个丫头,那要给我家小子做媳妇啊。我就想要个姑娘呢。
结果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顺顺利利生了俩大胖小子,韩夫人伤心了好久,还说着,我定好的儿媳妇就这么没了,你怎么一个也不给我呀。叶夫人知道她向来小孩子脾气,只得柔声道,妹妹别伤心啊,这三小子做兄弟也好啊,一样青梅竹马。
等到叶夫人能够下地了,两家人便常常串门,有一年春天,梨花满城的时候,叶夫人又去拜访韩府,韩夫人高高兴兴的拉着好姐妹去看西域过来的冰纱,叮嘱奶娘一定要看好三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她们看完布料,悠然刚回到院落,还没跨进门,便听见屋里一片哭嚎,两人面面相觑,心下一紧,立马快步进屋。
十三岁的小侍女脸都哭花了,抽抽搭搭地说,奶娘去厨房给三位少爷弄消暑的东西,几位姐姐也出了汗,换衣服去了,三位少爷在床上睡的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少爷和叶大少爷打起来了。
然后呢?
侍女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我们少爷就被叶大少爷打哭了,叶小少爷本来睡的正香,被我们少爷一吓,惊醒了,也跟着哭了……他们哭的好大声,我怎么哄都哄不好呜哇哇哇哇哇……
……
韩夫人无语片刻,挥手让侍女去洗把脸,自己亲自把儿子抱过来哄,叶夫人拉开帘子一看, 顿时哭笑不得。
大儿子被小儿子紧紧抱着胳膊,小儿子哭的打嗝,大儿子热的满头大汗,迷迷糊糊地皱起眉。这小祖宗闹的天翻地覆,自己睡的倒香,这么大动静,一点都不带醒的。小没良心的。
叶夫人日后常常拿这件事打趣,我家大儿子可是个小霸王呢,要真是个姑娘,嫁进你家你要不要?怕不是要连夜举家搬出京城啊?
韩夫人摆摆手,我是那种人吗,小修,别听你娘胡说,常来家里玩啊。我可想要个你这样的儿子了。文清和他爹似的,成天板着个脸,一点都不好玩。
叶修笑眯眯地响亮回答:“谢谢韩夫人。”
韩文清:……这是亲娘吗?
他们俩就这么青梅竹马的长大,一起开蒙,一起去国子监读书,对彼此家里的每个小路都了如指掌。叶修每次要挨打都有人提前报信,往大门跑只会被正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他爹抓个正着,于是他跳墙跳的简直技术精湛炉火纯青,等到月上柳梢头,他娘把他爹哄好了,才又慢悠悠的翻回去。
叶修往树影底下的石桌椅上悠悠一坐,托着腮,望着院子里,韩文清挥拳虎虎生风,猿臂蜂腰的少年,黑衣窄袖,干练强悍,颇有气势,叶修看了半响,忽然开口:“韩文清,你这两天不要出门了,会摔断腿的。”
他的语气充满前所未有的真诚和忧虑。
韩文清手一滑差点一拳砸到他脸上,勉强收住拳势,冷冷一笑:“你有毛病,还装起神棍来了。”
然后他就真的摔断腿了。
武家子弟,伤筋动骨不在少数,韩文清本来根本不放在心上,哪知道叶修特意来探望他,在他床边一脸忧虑的叹息:“你瞧瞧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话。”
韩文清:“……你滚。”
之后叶修常常忽然来一句听上去非常像诅咒的预警,韩文清也依次遭遇了被狗咬,差点被花盆砸……
叶修每次来探望他,都是一副悲天悯人,仿佛韩文清命不久矣的样子。
韩文清终于忍无可忍,直接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终于信了。”叶修松了口气,一边靠近他,轻轻说,“你别告诉别人,我偶尔能看见一点未来的事情。”
好友的气息轻轻呼在脸上,像一阵穿过梨花长街的柔软春风,让武将家的少年莫名不自在起来。
“原来如此。”韩文清说。
“你信了?”叶修挑起眉。
“我为什么不信?”韩文清反问。
叶修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可是韩文清觉得他看上去很高兴。
虽然叶修和他谈论过窃窃私语的星辰,不知来路的预言,从某天开始就会时不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未来,这些玄妙到听上去像是鬼扯的经历,不过这对十几岁的他们来说其实没什么意义,他们俩照旧结伴去国子监,该练武的练武,该跳墙的跳墙,韩文清在院子里蹲马步,叶修就伏在树底的白石桌椅上打瞌睡,刚下过雨,乍暖还寒,一串串雪白的槐花流苏般在湿润的春风里摇曳,韩文清擦了擦额上的汗,走过去,想随手给他搭一件衣服,以免一会儿虫子落到他脸上。
叶修把脸搁在手肘上,侧着脸,他不喜欢出门, 也不像别的世家子弟那样喜欢在城外扬鞭策马,韩文清知道他向来就比别人白一截,如今黑色的头发顺着衣领垂下来了,露出光洁的后颈,韩文清才知道原来他连后颈也是雪白的。
槐花晃动,光影流水般在少年宁静的侧脸上滑过,睫毛在春风里轻轻一颤,风越吹越大,繁茂的槐花交缠摆动,犹如一片呼啸的雪白浪潮,韩文清怔了许久,不知不觉向眼前这个人伸出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许是想挡住那些在叶修脸上肆意翻飞的光影。
他刚有动作,叶修却猝不及防的睁开眼睛,清清亮亮的一双眼睛,直直的和他四目相对。
韩文清心里猛地一跳,比开了四石的弓还要手脚发软,他不假思索的抓着自己的外袍着往叶修眼睛上猛地一拍——
“韩文清,你是有多恨我。”叶修捂着脸蹲下来,声音异常痛苦。
韩文清心烦意乱。
韩文清还记得那天他还和叶修好好道了别,目送着叶修熟练的翻回他自个儿的院落,而第二天,直到旭日高升,他也没有见到前来找他结伴上课的叶修。
他等来的是惊慌失措的叶夫人,这个素来稳重温柔的女子抓着他的肩膀,手指冰冷,声音发抖,文清,你知道叶修去哪儿了吗?
他那天早上没有等到的人,永远也不会来了。
叶修趁夜走了。
叶家,韩家,还有许多交好的世家,都接二连三的投入了对这个十五岁少年的追捕中,大批人马掘地三尺,却始终杳无信息。
韩文清冷眼看着,居然一点不吃惊。
当然找不到了,如果叶修真的要躲,天下之大,别人怎么找得到他。
而且叶修不是一直都很奇怪吗,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东西,很多事情好像与他毫无关系,他短暂地尝试,很快就漠不关心,他年纪这样小,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偶尔却会透出某种苦行僧般冷峻的气质。
他太奇怪了,所以干什么都挺正常的。
某个静如水的夏夜,房门忽然被嘎吱一声推开,韩文清浅眠,伸手就要去摸床头的兵器,一把掀开帘子,一道人影蹭地一声野猫一样蹿进来,语速很快的说:“韩文清,快,让我躲躲!”
韩文清人都没看清楚,外面就来人了,黑压压的院落里灯火通明,有人举着灯笼,在门外恭恭敬敬的问:“韩少爷,您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是叶家的家丁。
黑暗里,韩文清只感觉道叶修的手悄无声息摸过来,抓着他的手腕,肌肤细腻,微微有点凉,和他记忆里相差无几,可是他从不记得叶修曾经向谁这样无声的伸出过手,他总是很嚣张,很神气的,眼睛很亮,任性又自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韩文清心里忽然一软,他反手把叶修的手牢牢握住,镇定的开口:“没有,怎么了?”
家丁走后,韩文清拎着叶修的衣领,把他从被窝里提出来,在椅子上放好。
“坐直。”
“直什么啊,有没有水,给我来一杯。”叶修趴在桌子上,脸朝下,一副累的要命的样子。
韩文清也不敢点灯,怕引来下人,就借着月光倒了壶冷茶给叶修,叶修的衣服自不用说,勉强只能称得上干净,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大圈,手腕细的他一只手就能圈住,这是去求仙问道还是去沿街乞讨了啊。
“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韩文清说。
“人家道观也要身份公文的。”叶修扼腕叹息,一脸失算。
“……”不是,都要修仙了,怎么还来这么世俗化的东西啊。
那夜韩叶两家人居住的那条街灯光如昼,天亮方熄,而韩家大公子骑着马带着小厮出城狩猎,夜半才满载而归。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小厮已经换了一方面孔。
后来,不知道是否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或者也许是叶修本人再次回来过,叶相忽然祭告天地,在祠堂里亲手划去了叶修的族谱。
韩文清当时人在边关,听到这个来自王都的消息,心里忽然一松,甚至他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心里涌起的是遗憾还是祝愿。
他只是很清楚的想着,
好了,这个人与人世间的最后一点联系也被斩断了。
而后人世间纷纷扰扰,红尘数载,韩文清位极人臣,平定天下,奉养父母,等到他机缘巧合之下,沟通天地,以武入道,走上这条从未想过的道路时,已经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
与叶修再度相逢,就是那之后发生的故事。
tbc
本来想这章就写完韩叶,不过太长了,下章搞定叭。
韩叶真的好适合各种古风梗(捧脸
© 春山长明 | Powered by LOFTER